第5章 雨与遇
夕阳西下，一群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，肆意奔跑。
“哎，你们是哪个班的学生啊？放学了就抓紧回家，别在学校逗留。”
循着声音看去，待看清来人后，拿着球的魏峰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的李肆，“怎么办肆哥？老林可刚开完的班会警告我们放学后不要在学校打球。”
“还能怎么办，跑呗.”
两人正准备两脚抹油开溜，就听见后面的人喊：“李肆，魏峰你们两个给我站住。”
紧接着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，眼见林文说的口干舌燥，李肆见缝插针地递了一瓶水上去，开口说：“林老师，我和魏峰同学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，但是现在时间不早了，要不您先放我们回家呢。”
林文抬手看了一眼手表，没好气地说：“整个班就数你最滑头，这马上天黑了，你们两个先抓紧回家吧。”
闻言，两人面露喜色，谁知林文话锋突然一转：“正好，领导给我们布置了家访任务，今天我就跟你回家看看。”
李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，看着李肆的一脸窘样，魏峰强忍笑容，幸灾乐祸地说：“那林老师，我就先撤了。”
听着远处传来的笑声，李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，摆出一个伸手请的姿势。
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。
尽管一路上李肆不停对林文进行劝阻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带他来到了家门口。
“嘎吱……”
李肆用钥匙打开门后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黑暗。
“你爸妈不在家吗？”林文疑惑的问。
“他们忙工作，平时基本上就我一个人在家。”
不知是不是错觉，林文感觉踏进家门的李肆好像变了一个人，没有在学校那股朝气反而整个人都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。
李肆倒了一杯水给林文，开口：“林老师，您也看到了，我们家可能没法被你家访了，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，请回吧。”
看着李肆一脸生人勿进的表情和脸上勉强的笑容，尽管林文还想进一步了解情况但还是就这样带着满肚子疑问离开了。
送走林老师，李肆仿佛失去了所以力气，回到房间后一头栽在床上，沉沉睡去。
次日，刚打完球的李肆和魏峰勾搭着肩有说有笑地向家走去，到了单元楼下，李肆笑着说：“上去玩会呗，反正明天是周末。”
“得嘞，走起。”
两人默契对视，哈哈大笑。
“叮叮，7楼到了。”
随着电梯门打开，两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李肆家门口——林文。
而林文也看向电梯的方向，在这时，魏峰突然把李肆推出电梯，然后狂摁关门键，好像电梯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，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开口说：“那个肆哥啊，我就送你到这了，我看外面好像要下雨了，我奶喊我回家收衣服。”
李肆就这么被猝不及防地推出了电梯，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，疑惑地问：“林老师，怎么又来了啊？上次有东西落在我家了吗？”
林文扶了扶眼镜，两步走到李肆旁边，突然轻踢了一下李肆，
“你小子，没看见我大包小包的吗？还不赶紧给我开门。”
一打开门，林文就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，然后把门关上，被关在门外的李肆试探地喊了两声：“林老师，林老师！”，然而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。
听着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，李肆无奈地躺坐在沙发上，发出一声苦笑。
过了半个多小时，
随着厨房门一起来的还有饭香，看着桌子上那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，李肆咽了一下口水，对拿围裙擦手的林文开口说：“我去，老林你真会啊。”
林文没好气地开口说：“你小子别傻愣着了，赶快去厨房端菜。”
酒足饭饱。
李肆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儿，“撑死我了，不是我说，老林，你有这手艺去当什么老师啊，当厨子得了。”
“我爱人嘴刁，我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。”想起老婆孩子，林文的眼中浮现了一抹温柔和幸福。
不知怎的，说完这句话，李肆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。
林文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，搓了搓手，试探性地开口说：“李肆啊，你们家的情况呢，我昨天回去后有所了解，这个……”
“老林，你说他们既然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合格父母的准备，那为什么要轻率的让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呢？”李肆突然开口打断了林文的话。
林文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下，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来安慰李肆，就听见李肆继续开口说：“老林，你知道吗？他们甚至没有在厨房给我好好做过一顿饭，也对，高高在上的考古学家又怎么会屈尊于小小的厨房呢，他们应该在天空乘坐飞机来去自如，在地下探索过去，而不是整日困住柴米油盐的琐碎里。”
眼前的李肆是林文从未见过状态，在学校，这个少年仿佛拥有充满精力，整个学校无论在哪都充斥着他的欢声笑语，虽然每个老师都不止一次给自己吐槽过李肆的调皮捣蛋，但他总是很有分寸，绝不会让老师生气，因此并没有人真的讨厌这个孩子。而现在，在自己前面坐着的人一脸冷漠，死气沉沉的样子，与学校那个李肆简直判若两人。
“你父母的情况确实特殊，但我相信他们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，他们工作性质比较那个……”
“也对，他们忙着拯救世界，为了世界的幸福与和平总要有人来牺牲一下吗。”李肆再一次打断了林文的话。
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一脸平静，但林文却听出一丝淡淡的讽意。
“行了，林老师，时间不早了，我就不送你了，再见。”
既然主人送客，林文也没有强留，就起身离开，关门时，他看向李肆，少年依旧满脸笑容但好像又有那么些强颜欢笑的苦涩。
大门缓缓关上，屋中再次陷入冷清。
“小孩子都希望自己爸爸妈妈有一天变成超人，但没人希望自己爸爸妈妈真的是超人。”
这天以后，林文常常来李肆家做饭或喊李肆来自己家吃，两人间的关系也在渐渐靠近。
林文拍了拍李肆地肩说：“对了，你师母喊你今晚来家吃饭，别忘了啊。”
李肆也被这一下从回忆中拉了回来。
“行，那我先回去上课了。”
“快回去吧，好好听课啊，别再接老师话了，听到没有。”
“知道了，一天天就你啰嗦。”
……
放学后，李肆敲响了林文的家门，来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，李肆笑着打招呼：“晚上好啊师母，还有森森，你也晚上好。”
“快进来，就等你了，你老师在厨房做饭呢，马上就好，洗洗手准备出发。”女人见到李肆脸上露出笑容，怀着的孩子也咿咿呀呀着欢迎他。
李肆熟练的进门换上拖鞋，然后向前走几步轻轻掐了一下小孩的脸颊。
在这时，林文也从厨房出来，笑着说：“来了啊，洗手吃饭，今天专门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。”
饭桌上，正在喂孩子的李娜突然问：“阿肆，我听老林说你被西交保送了，你小子，深藏不露啊。”
“八字还没一撇的事，师母，您别听老师瞎说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原本还埋头吃饭的林文突然把筷子拍在桌子上，“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，要不是你今天整幺蛾子，录取通知书就到你手上了。我今天下午怎么跟你说的……”
林文话说一半就被老婆的眼神给警告了，只能闭嘴，李娜笑着给李肆夹菜，“吃饭，别听这个糟老头子乱说话。”
不多时，李肆吃晚饭跟森森玩了会见时间不早了就起身告辞离开了。
“老婆，刚才你干嘛不让我说完啊？这孩子上大学这么大的事情，可不能让他由着性子来。”
“你还知道这是大事啊，你不让人家阿肆跟父母商量商量，你瞎催什么，皇上不急太监急。”
“你。”林文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李肆刚下楼没一会，天空就传来了阵阵雷声，好不容易睡着的孩子被吵醒，哇哇大哭起来，夫妇二人顿时慌了，开始手忙脚乱的哄孩子。
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哭闹的小孩从新进入梦乡，不知是累的还是急得，满头大汗的林文瘫坐在沙发上，旁边的李娜突然开口问：“哎呀，光顾着森森了，外面下这么大雨，阿肆没带伞怎么回家啊？你赶紧打电话问问。”
林文从口袋拿出手机，给李肆拨去了电话。
李肆走了没一会就听见了轰隆隆的雷声，想着离家不远，也就没回去拿伞，准备一鼓作气跑回家，谁知道这雨越下越大，不得已跑进了一家便利店里，想买一把雨伞。
“老板，还有伞吗？”两个声音同时在店内响起。
老板弯腰从身下拿出一把伞，看这收银台前面面相觑的两人——李肆和那个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孩。
“那个，不巧，我们店就剩一把了，你们俩谁要。”
李肆看着面前的女孩，她的衣服被大雨打湿了衣服，看起来有些狼狈，她脸上还残留着豆大的雨滴，但依然带着一副能感染人的笑容，头发已经有些湿了，但高马尾依旧竖立着。
而女孩也看着李肆，眼前的男孩的目光有些炽热，弄得她双颊微微泛红。
两人就这么对视着，
“哎，到底谁要？”
店主的询问将两人拉了回来。
李肆看了一下窗外的雨，大手一挥：“给她吧，我在这等雨停。”
女孩也不客气，付完钱后拿着伞扭头就走了，离开前还不忘回头给李肆道谢。
看着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跑走，李肆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。
窗外的雨下个不停，李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能停，正准备跟老板借个凳子的时候，离开的女孩竟然又折返了回来。
她一手撑伞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来照明，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。
外面的天很黑，照的她仿佛是从天堂而来的天使一样，看着呆愣的李肆，女孩又重复了一遍她口中的话。
“那个，你家在哪？”